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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2章 沈於深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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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2章 沈於深海

雖然《水怪圖鑒》一副要翻開不翻開的模樣, 但當顧平生伸出手去的時候,依舊沒法把它成功翻開。

回想起昨天晚上時針指向十二點時的鐘聲,顧平生猜測只有到了今晚十二點過後, 也就是正式進入第天的航程時,才能翻開《水怪圖鑒》的第頁。

到了吃飯的時間點,顧平生才發現, 巴爾森船長前言說要烤海星並不是在開玩笑。

他來的時間不早也不晚,但是在場的客人只有他一個, 原本還有一位客人, 只是剛剛坐下沒多久, 就捂著嘴巴一臉青色地跑了出去。

顧平生順著他剛才的視線看。

透過窗戶玻璃, 可以看到櫥窗內部對著窗口架起了烤肉架。

深色的海星在吸食完血肉之後,不止是表皮變得光滑圓潤, 連色澤都鮮艷了兩分。

廚師戴著手套在水池邊上做準備工作,鐵簽子插進海星,瞬間鮮血噴湧而出,澆灌在突顯出人臉模樣的海星表皮上,格外可怖。

第一輪海星烤好了,瞬間被等待已久的水手們迫不及待地爭搶了過去。

鯊魚牙齒一般的角牙撕咬在海星上, 無視了它們如同石頭一樣堅硬的表皮,直接將其撕成碎片,混合著葡萄酒吞咽下去。

他們大快朵頤,吃得直流口水, 淌在桌面上的口水不是正常顏色,而是血紅色,瞧著像在啃食生肉。

顧平生看了一會兒,默不作聲地離開了餐廳。

船上的水手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怪異的行為, 顧平生不知道這和航行天數有沒有關系。

畢竟在第一天遇上的水手們還會正常地和客人打招呼,看起來也像個正常人。

他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口,剛將門卡拿出來,忽然聽到身邊有人在喊他:“你好,這位先生。”

叫住顧平生的人是伍宏巖。

兩人面對面相視。

雙方都做了偽裝,雙方都不知道對方做了偽裝,相互打量之時,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。

顧平生還記得面前這人就是之前積極行動的船員之一,大概能猜出對方玩家的身份,也能猜出對方來找他是為了什麽。

只是他不能表現出來,便佯裝冷淡地問道:“有什麽事麽?”

殊不知他這副冷漠的模樣,卻讓伍宏巖有了那麽一絲絲的好感。

雇傭兵做了這麽多年,伍宏巖看人的眼光不說很毒辣,至少十有八個準。

若說其他客人是真的將他們這些偽裝成船員的玩家當成下等人看待,那麽顧平生所表現出來的,就只是表面淡漠。

一個性格冷漠的好人或許不能讓伍宏巖另眼相待,但當對方不僅是個好人,還是個聰明人的時候,伍宏巖不可避免地起了和人結交的想法。這算是他的老習慣了,多個朋友多條道,路要好走得多。

註意到顧平生漸而警惕的目光,伍宏巖輕咳一聲,正色道:“我想陸先生你現在已經發現了這艘船上的不對勁,我來就是想和你談談這件事。”

他環顧四周:“只不過這裏並不是說話的地方。”

顧平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將房門打開:“先進來說吧。”

進了顧平生的房間,伍宏巖大致觀察了一下,房間被整理得很幹凈,所有的擺件歸置原位,除了角落放著的行李,沒有多餘的裝飾物。

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麽,因為據他觀察,每天中午十二點之前都會有侍應生準時進來打掃,方便客人們的午睡。

伍宏巖不知道的是,顧平生回絕了侍應生的打掃要求,並且用技能做了一些布置。

如果有陌生人踏足他的房間,那麽他會在第一時間知道。

將門關上,伍宏巖開門見山地說道:“先自我介紹一下,其實我是一個私家偵探。”

顧平生挑了下眉頭,表示自己願聞其詳。

不管顧平生信不信,至少伍宏巖表現得煞有其事,誠懇至極地繼續說:“我和我的同伴來到勒維亞坦號,不是為了別的,就是因為接到了委托人的請求。”

“她的伴侶在登上勒維亞坦號之後就消失不見,再也沒有回來,巴爾森船長對外宣告,無數在當時登上輪船的客人都不幸遇到了海難。”

“但我的委托人不相信有這麽巧合的事情,她對我說,如果客人全都遇難了,為什麽巴爾森船長還能完好無損地回來,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陰謀。”

顧平生狀似認真地聽著,並適時地打斷了他:“是麽,不過據我所知,私家偵探一般都是單獨行動,一次出現快十個人的情況似乎有點少見。”

伍宏巖暗道顧平生的敏銳,想來他們之前自以為隱蔽的行動,早就被對方看在這裏了。

他坦率地笑了笑:“誰說私家偵探都是單獨行動,要想獲得第一手信息資料,多人偵查必不可少。而且,我們也不知道勒維亞坦號上會遇到什麽危險,畢竟有那麽多人有去無回,叫上我的同伴也只是為了安全起見。”

“再加上這次上船的也不止有我的同伴,還有我的競爭老對手,他也接下了委托人的請求,可不得再保險一點嗎。”

伍宏巖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:“我的委托人太緊張了,被人懷疑能力還另請了私家偵探,真的讓我有點傷心,不過這也是正常的。”

見人編得有鼻子有眼,顧平生沒有揭破他,又問了他幾個看似刁鉆實則不痛不癢的問題。

譬如委托人的身份信息,又譬如他們在任務過程中需要註意的部分細節。

到了最後,顧平生一針見血地問道:“既然你知道勒維亞坦號上充滿了危險,又為什麽要接下這不要命的委托?”

【我去,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,我怎麽感覺這個npc充滿了壓迫性,讓我感覺自己好像見到了小學班主任。】

【不止是你,我也有這種感覺,既視感太足了!】

伍宏巖沒有慌,露出了一個無比心痛又無限不舍的表情:“不是我想接,而是委托人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。”

他說出的話多少帶了點自己的情緒。

兩人暫時締結了聯盟,雖說不知道這樣的聯盟可以堅持多久,但至少不算是孤立無援。

待到人走了之後,顧平生摸了摸下巴:“沒想到是他。”

剛才的那番對話已經讓他認出了伍宏巖的身份。

不說別的,對方在提到錢時那真情實感的“愛意”,縱觀當初遇上的那隊雇傭兵,顧平生只在他的身上見到過。

一個人下意識的職業素養做不得假,臭名昭著的狂歡者部落要想偽裝成伍宏巖這樣,恐怕是有一些難度。

第二天的白天,姑且算得上是風平浪靜。

然而這些風平浪靜都是假象,接近傍晚的時候,顧平生從前來送餐的侍應生口中聽到了一個不幸的消息。

一個從早上開始一直龜縮在房間裏的客人餓得實在受不了,在前往餐廳的路上不幸遭到了海星的襲擊,人已經沒了。

這些沒有腦子和思考能力的動物,在爬上游輪之後變得格外敏銳,很多人都遭了殃。

所以侍應生除了送來飯菜,還送來了一些傷藥。

“巴爾森船長說,發生了這樣不幸的事情,是勒維亞坦號的防備工作沒有做到位,但是請大家放心,一切都會好的。”

對巴爾森船長的保證,顧平生不予置評。

這位船長說出的話前後矛盾,一會兒說勒維亞坦號會負責大家的安全,一會兒又說沒有覺悟就不要踏上這段旅行。

飯菜顧平生收了,不確定安全性,沒有直接食用。

他從自己的行李箱裏拿出了壓縮餅幹,就著礦泉水,像之前那樣,慢條斯理地解決了一餐。

轉眼時間,夜晚已至。

船艙外是反覆拍擊在勒維亞坦號的潮浪聲,窗外的月亮被蒙蒙霧氣所蓋住,無形的危險再一次包裹住了這艘航行在寂靜海夜下的輪船。

顧平生躺在床上,將小樹苗收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裏,手裏拿著《水怪圖鑒》,一邊看著滴答轉動的時針,一邊註意著窗外。

白天的時候,水手幫他看過了昨晚上海星砸在窗戶玻璃上的裂縫。這些玻璃用特殊材質制成,以現有的條件沒有辦法進行更換,不過水手看縫隙不大,拿來了防水的強力膠,勉勉強強算是填補了上去。

或許是處理了許多次相同的事情,水手的技術很嫻熟。顧平生將手掌貼靠在縫隙上,都感受不到從外面吹來的海風。

為此,他由衷地表示了自己的感謝。

水手當時的眼神有點發直發呆,聽到顧平生的謝聲,短暫地回了神,承諾過後如果顧平生有需要,他還會再來。

滴答。

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,掛鐘上的時針終於指向了十二。

在無形的黏著物消失的一剎那,顧平生立馬凝神,飛快地翻開了《水怪圖鑒》的第頁。

他看到古樸泛黃的紙頁上再次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氣,這次的霧氣中,隱約可以聽到如窗外一般海浪翻湧的聲音。

漆黑的線條也在呼吸的間隙,勾勒出如下的文字:

【它們是來自勒維亞坦號上的未亡人……】

窗外突然開始狂風大作,雷霆與巨浪的到來似乎只在一瞬之間,顧平生聽到了腳步聲。

那些腳步聲,沈重得像是重病的人在提步慢行。每一個腳步踩在地板上,都帶著極其清脆的水聲。

——那種有人不小心掉進了池塘裏,爬上岸之後,水從浸濕的衣服裏嘩啦啦淌在地上的水聲。

顧平生轉手握緊了身邊的手杖。

只是為了預防那些神出鬼沒的海星,他把房間的亮度調到了最高一檔,要是現在突然關燈,只會告訴過來的人自己已經發現它了。

顧平生便按兵不動,等等看外面的家夥究竟想要做什麽。

結果卻往著最壞的情況發展。

這一條走廊上不止有顧平生的房間,可對方有著極其明確的目標,它從走廊的另一頭徑直走來,雖然腳步緩慢,但始終沒有偏離,一直走到顧平生的房間前才停下。

“你好,陸先生。”對方出聲,嗓音中帶著含糊不清的水聲,“我想問一問,白天給你修補的窗戶,有沒有出現開裂的情況?”

顧平生擰眉斟酌著,不知道要不要回答。

就在此時,船體在一個猛烈的巨浪拍擊中倏然搖晃了一下。

伴隨著巨浪而來的,是一道劃破海面的雷霆。

“轟隆隆——!”

雷聲轟鳴,慘白的電光甚至壓過了白熾燈的強光。

顧平生的臉明明背對著窗外,卻好像被那耀眼的電光閃了一下眼睛,在刺痛中快速地眨了下眼。

僅僅是眨了這下眼的功夫。

潔白的墻壁變成了被腐壞的木板,頭頂的白熾燈變成了結滿油垢的燈盞,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昏暗的室內,濃郁的海腥味從墻上、地板上、天花板上,幾乎是四面八方彌漫開來。

顧平生看著眼前的豪華游輪,倏然變成了一艘古老陳舊的木船,陡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,扭頭看向房門。

變幻了場景之後,擋在水手面前的也不再是那扇密不透風的不銹鋼門,甚至於那扇木門中間還裂開了一道偌大的縫。

水手右邊眼珠子已經腐壞,指甲殼大小的螃蟹掛在上面,用鉗子夾肉吃,而水手渾然不覺。

他用另一顆宛若黑窟窿般的眼睛對著縫隙朝裏面看,發現顧平生的時候,驀地露出了陰森森的笑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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